卷首语
浆果汁液酸得发苦的味道残留在舌头上,好在有兜帽的遮掩,阿米娅看不见他的表情在面罩下皱起来,只能听见他平静的声音:“嗯,太酸了,阿米娅千万不要吃。”
扛着锤子的兔耳朵——卡特斯姑娘听了笑出声来,歪着头打量他:“明明说了知道这种果子很酸还吃,博士你怎么聪明又不聪明的。”
只是想确认一下它真的很酸。他没把这话说出口,只是回以一笑。
与读过的图鉴中形态一模一样的植物,结出的果实也和描述一样酸涩,与他熟悉的知识相对——有着动物特征的人类、落后的国家社会形态和科技发展、奇怪但能够大概溯源的语言……这个世界——按照泰拉人的说法——这片大地总是这样不遗余力、从种种细节向他展示这种荒诞的真实。事实上,求证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咬一颗已知很酸的浆果,读一本隐约觉得熟悉的史书,或者,研究源石。他在一次次求证之中不得不承认,他们的文明,他们的计划,他们所期盼的延续在这颗星球上已然失败了。
一个异类。他想想自己,从阿米娅的眼睛里看见自己漆黑兜帽的影子时他这样想,从暴行那句压抑着怒火的“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们”中听出暗含的诧异时他这样想,在夜里他凝望着无尽的荒野和星空时,这种念头像一一个个水沸腾前的气泡一样,不受控制地从脑中冒出来。阿米娅平稳的呼吸在他身侧响起,那具幼小的身躯随之微微起伏,于是扼住他喉咙的那双名为“孤独”的手轻轻松动了,他盘桓不去的疑虑被女孩温热的鼻息悄然吹散了。
无意间记住那一种植物会结出酸涩的果实时,他是否想过会有一天他能够亲口尝到那种酸味呢?向着废墟中的那女孩伸出手时,他是否想过会有一天,他也会被阿米娅以某种方式拯救呢?
在翻过又一个山包后,他抬起手,示意自己必须得休息一会儿了。暴行和阿米娅对此表现得习以为常,他苦笑了一下,对自己与泰拉人相差过大的体能已经接受良好。他低头看了眼坐到自己身边的兔耳女孩,她的刘海长得有些长了,眼睛被遮得看不太清楚。从那棕色发丝间透出的些许清澈蓝色在他漫无目的的思绪之中插进一个念头:等走出这片荒野,该给阿米娅找个理发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