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
狼群取暖不会依托外物,她们仍是叙拉古人。
一
“德克萨斯,一个人的故乡该到哪里为止?是离牵引车最远的房子,是大地与蓝天的交界,还是地图上不断重画的红蓝杠?”
“我不知道,别问我了,风笛。”
“……我又怎么会知道呢?”
二
德克萨斯已经不太记得叙拉古了。叙拉古的陈旧与腐朽使她每日每夜如沉于荒井,一翻身便有无数的灰尘压在身上。
但龙门不同,一切变化的速度都是那么快。不夜的市中心和日新月异的信息,几乎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所幸龙门有过去家族的朋友,他们将她推荐给了企鹅物流的老板——大帝先生。而大帝十分欣赏德克萨斯显露的才能,破格跳过试用期将她直接提拔为正式员工。
德克萨斯对现况非常满意。新的同事热情有趣,比以往满脑子振兴家族荣光与刺杀敌方首领的人有意思的多。龙门表面上的平定与暗地里微微涌动的暗流更是符合德克萨斯的胃口:因为这种微妙变化的局面使得每天都有不一样的乐趣。这种“安定”的生活使德克萨斯再次庆幸当初离开了叙拉古,不然哪里来这么愉快的生活?
离开叙拉古一年之后,为庆祝德克萨斯入职一周年,能天使提议一起去老板的酒吧——“大地的尽头”喝一杯。于是半夜三更,众人相聚于酒吧门口,能天使站在最前,带上了一大堆苹果派。
酒过三巡,萨科塔第十三次哭诉自己头上的“日光灯”的痛苦——无数个日日夜夜她被这光闪的辗转难眠,因此她第二十六次表示出对莫斯提马的羡慕,抱着莫斯提马请求二人换一下头上的光环。最后她向着苹果派发誓,无论谁能帮她解决问题,她都会免费为每个人提供一周的苹果派——当然,每周限量一份。
能天使望向空,空转向眼睛发亮的可颂,可颂看向德克萨斯,德克萨斯耸耸肩,向酒保要来针与线。半小时内,她织出了一顶睡帽并随手丢给能天使。能天使当场试戴,片刻后握着德克萨斯的手,眼泪汪汪,几欲倒在德克萨斯怀里。
见德克萨斯托着能天使不知所措,莫斯提马笑笑将睡帽从能天使的头上摘下,解释说能天使今晚喝多了,并嘱咐空明天记得把帽子带给她。空摸了摸睡帽后发出惊叹:“德克萨斯姐,你的手艺好好啊,原来你是如此心灵手巧的人!”
心灵手巧?德克萨斯一愣。
她依稀记得有人也说过这句话,但是是谁来着?她记忆中的叙拉古满是尘土,尘土间又似乎有人在对她微笑。是了,就是这个人,这个人让她发过一个誓言……不过誓言是什么?记载着誓言的纸张也被记忆的灰尘铺满,使她一时半会儿难以于其中窥得真相。
德克萨斯摇了摇头,算了,想不起来就不想了。与其徒劳的追忆过往,不如拿这时间去干点更有乐趣的事情。
……这句话貌似也是那个人讲的?
“德克萨斯姐!快上车!要超时了!”
“来了。”德克萨斯走出房门,在阳光下伸了个懒腰,然后她钻入车中,一踩油门疾驰而去。
三
龙门最大教堂旁第六十三大街的叙拉古团结会每星期有两天午间聚会。许多因被放逐、被背叛、自立门户等,而离开叙拉古的人组织了一次次聚会。
这次的演讲人是一个看起来四十多岁的大叔。
“啊,我的朋友们。”他说,“过去我在叙拉古时,在当地出了名的残忍。嗯,有一次我仅仅是因为一个小伙子在庆典上抢了我的风头,就派人给了他一个小教训,并且帮他向他工作的雇主解释了为什么他要在家因病休养几天。但是来到龙门后,我被这里和平的氛围感化了。朋友们,你们看。”他举起手中的勋章,劣质黄铜在灯光下黯淡无色,“这是一枚居委会给我的勋章,一件为他人做好事的奖励。朋友们,我从未想过帮助他人能带来这么多的快乐与满足感。从今以后,我也会继续做一个好人,绝不会再像以往一样暴虐,而是去将爱心散发给更多的人。”
他说话纯属放屁。德克萨斯心中想道。叙拉古人就是叙拉古人,叙拉古人怎么可能变成圣人?狼永远都是狼,即使它低下头颅垂下尾巴,它也会在你不注意时从你身上撕下一块肉来。
叙拉古人,这就是叙拉古人。
坐在她周围的人一个个上去,叙述自己“改过自新”的经历。德克萨斯想着,如果自己上了台应该说什么。她发现自己没什么好说的——难不成讲今天为了躲避追兵又把车速飙到了限速线以上?而且关于叙拉古的记忆都被尘封,她甚至无法举例证明自己多么“改过自新”。
正当她想着应该说什么的时候,隔壁教堂钟声响起,叙拉古人都低下头低声祈祷。这样也好,德克萨斯低着头想着,反正自己也说不出什么。
四
德克萨斯在企鹅物流工作一年半后,被调去任企鹅物流驻罗德岛联络人员,同时为罗德岛的多项行动提供协助。
整合运动,源石病,前者对于她来讲是新的名词,后者对她来讲是有趣的事物。据罗德岛的那位博士所述,患有源石病的人可能会获得强大的力量,代价则是缩短生命。力量,她饶有兴趣的咀嚼着这个词。她确信叙拉古人会爱上这种病,因为力量是他们毕生所追求之物。但她不会去沾染这种东西的。
为什么?记忆中的人问她。她发现她也回答不上来,也许仅仅是因为她已经不在叙拉古,又或是因为她已经不记得叙拉古了。
我会,我一定会。那个人说道。但那个人是谁?
整合运动如同一场烟花,盛大的开放,悄无声息的退场,最终在空中不知不觉的消散,最终如同被塞入碎纸机的奏章一样被人遗忘——德克萨斯于其中感到了一点惺惺相惜。
她回到了龙门。叙拉古团结会的聚会仍然进行,战争并没有使这场会议改头换面,变化的仅是发言人们的叙述从“帮助老奶奶过马路”成了“在整合运动手中救下居民”。
轮到德克萨斯了。这次应该讲什么?她思索了一下,她可以讲她帮助罗德岛救下米莎,最后又协助罗德岛杀了她;她可以讲整合运动的霜星像一位战士一样死去。但这些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最终,她站上台,抓起了话筒。
“朋友们,我叫德克萨斯,我无话可说。”
五
德克萨斯拿起摆在一旁的苏打饼干,吃进嘴中。
又是半年过去。随着龙门局势开始变化,叙拉古互助会的聚会也减少到了每周一次。就在刚刚,有个叙拉古小伙羞涩的说他见义勇为,救下了一位差点被溺死的卡普里尼,赢得了所有人的掌声。德克萨斯一阵失笑,狼救下了羊?叙拉古啊叙拉古,你的孩子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
她回到车里,扭动钥匙启动发动机。不经意的抬头,德克萨斯看到后视镜中一张笑着的脸。狼耳,一只格格不入的黑色的发卡别在来着银色的头发上。
她说:“嗨,德克萨斯,下午好啊。”
风来了,德克萨斯一阵眩晕。灰尘扬起,她看到了尘土下掩藏着的东西。
是了,就是这个人。拉普兰德,是你,拉普兰德。
……
德克萨斯是与拉普兰德一起离开叙拉古的。
当她们站在码头,回首这座她们一起生活了十余年的城市时,二人同时叹了一口气。
“我有预感,我们是不会再回来了。”德克萨斯看着冒向天空的黑烟说道,她们曾无数次看着窗外的黑烟入睡。
“与其徒劳的追忆过往,不如拿这时间去干点更有乐趣的事情。德克萨斯,你打算去哪?”拉普兰德看着德克萨斯的侧脸。
“龙门。你呢?”
“我?哈。”拉普兰德露出笑容,“我自然是要去能找到乐子的地方!”
“呜————”鸣笛声响起。二人向右看去,一艘游轮驶来。眼尖的拉普兰德认出上面龙门的标识,便回头向德克萨斯笑笑:“看来,你得先离开了。”
她张开双臂:“来个临别前的拥抱如何?”
拉普兰德抱得很紧。她在鲁珀耳旁说道:“不要忘了我,不要忘了叙拉古。”
“我不会。”
“你发誓。”
“我发誓。”
“好的,我也发誓。”拉普兰德松开德克萨斯,指向自己头上的发卡,笑道:“而且你瞧,有这个你送我的发卡在,我是不会忘记像你这么心灵手巧的人的!”
德克萨斯登上游艇后,看到拉普兰德仍在向她挥手。新的生活要开始了吧,大概?她心中默默想,转身走出了船上篷布投下的阴影。
六
德克萨斯不动声色,她沉声问道:“拉普兰德,你是要我帮忙把你送回家吗?”
“送回家?”德克萨斯轻易捕捉到拉普兰德语气中的不屑,“德克萨斯,我们哪还有家?失去家族的我们,到底哪儿才能算得上是家?”
德克萨斯沉默了。她沉默的开车回到自己的住处,将车停在路边。她沉默着示意拉普兰德脱光衣服,赶紧洗去一身的汗臭。
“德克萨斯,你还记得吗?你说过你会把头发扎成单马尾,为什么现在又不扎了?”拉普兰德快活的大笑。
“……闭嘴。”德克萨斯终于忍无可忍。她看到了拉普兰德腿部大片的黑色的结晶——毫无疑问,拉普兰德感染了源石病。她想用手去碰,却被拉普兰德拍开:“别碰,小心感染,我知道你讨厌这些缩短寿命的东西。整个德克萨斯家族都讨厌,我记得很清楚。”
是吗,我自己都不记得了。德克萨斯站起身,翻出长裤长袖:“穿上,别暴露你感染者的身份。”
“为什么?”拉普兰德以审视的目光看着这一套衣服,“你忘了?我说过,长裤不方便打架,碍手碍脚的,很难受。”
“在龙门,没人会喜欢一个源石结晶露在外面的人。”
“可是在叙拉古不会。”
“穿上。”
“行。我穿上。”拉普兰德麻利的换上衣服。“德克萨斯,下面我们去干什么?”
“睡觉,明天我还要去上班。”
“行。从不熬夜,德克萨斯,你真的和以前差不多啊。”
“……”
待拉普兰德睡熟以后,德克萨斯打开手机,翻出能天使的电话号码。
德克萨斯:能天使,帮我和老板请个假,最近的夜班我可能上不了了。
能天使:行啊,不过为什么?
德克萨斯:家里来了朋友,抽不出身。
说罢德克萨斯挂断了电话。她走上阳台,感受吹过的夜风,和风中混杂的味道。小摊子的烧烤味,楼上坠下来的烟味,以及其他许许多多的气味混杂在一起,形成了龙门这座庞大生物沉重而又舒缓的吐息。
德克萨斯转身走回了房间。
七
一天天的过去,拉普兰德到来并未对她的生活造成影响。上班,睡觉,日子与过去的过去一模一样。直到有一天,拉普兰德拔出了剑。
事情起于突然之间。拉普兰德开车之时,突然一个急转弯,将坐在副驾驶的德克萨斯震醒。她向车外看去,判断出拉普兰德正开车追赶一个人。车子在龙门错综复杂的街道中拐弯,终于将那人堵在了一个小巷。拉普兰德狞笑着跳下车,一把抽出长剑:“叛徒,可算让我逮着你了,嗯?背叛的滋味是不是很舒服?我可是一直记着呢,这道伤疤可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我啊!”
然而在拉普兰德挥下长剑之后,并无刀剑入体的声音,只响来一道“叮当”的相碰之声。拉普兰德定睛一看,原来是德克萨斯。德克萨斯光剑一挥,将她退数米。
“停下,拉普兰德。”德克萨斯收回光剑。“你不能杀了他。”
“让开,德克萨斯。”拉普兰德将刀指向德克萨斯,“根据叙拉古的传统,叛徒必须要死。”
“可这里是龙门,我们要遵守龙门的规矩。”德克萨斯寸步不让。
“哼,德克萨斯,我找了这个叛徒找了整整三年,今天终于让我抓住了他!你确定你一定要救他?”
“我确定。”
拉普兰德定定的看着德克萨斯,确定她是认真的后冷笑一声,松开双手,双剑“哐啷”落地。她看向德克萨斯身后的人:“滚吧,饶你一命,但你记住,这事没完。”
看着那人屁滚尿流的走后,德克萨斯松了一口气:“拉普兰德,我们回……”
“滚。”拉普兰德仍在冷笑,眼眸中充溢着的是冰冷与疯狂。“德克萨斯,告诉我,我要听实话——其实你早就忘记了叙拉古,对不对?”
“不是,我……”德克萨斯突然感到一阵乏力,“我没有忘,只是,在龙门,我们要……”
“我们要干什么?德克萨斯,缄默法则,违反者死,这是叙拉古人赖以生存的法则,你是不是忘得一干二净!德克萨斯,你背叛了你发下的誓言,你背叛了我,你背叛了你的家族与叙拉古!德克萨斯,我没想到,一个叙拉古人居然会变成龙门人。我没想到啊德克萨斯,我真的没想到啊!”
“拉普兰德……”
“住嘴!”拉普兰德厉声喝道,“德克萨斯,你欺骗了我。你自己走吧!你忘记了你的故乡,你忘记了你的根!”
拉普兰德捡起双剑,将它们别在腰上,消失在黑暗中。而德克萨斯瘫坐在地,望着星空,突然打了个寒战,爬起身,浑浑噩噩的走回了车。
八
德克萨斯没想到自己能这么快就又见到拉普兰德。
那是近卫局的电话,她以为是因为送快递时超速等小事,但却被告知“拉普兰德被逮捕了,罪名是杀人”。来到近卫局,她看到了死者的照片——即使照片中的人血肉模糊,德克萨斯仍一眼就认出:这个人就是之前的那个叛徒。
“德克萨斯小姐。”近卫局的人说,“这个人犯下了杀人罪,她报出了你的电话号码,请问……”
呵,拉普兰德啊拉普兰德,你是打算用这种方法来让我面对过去吗?德克萨斯内心低语道。
她出示了企鹅物流的员工卡,随之近卫局的人明显改变了态度。双方其实本就熟识,只是将身份搬到台面上就又是另一回事了,于是事情便变成“继续追究下去可以但没必要”。警官仅是让她随便填了几张单子,录了几句口供,便放了回去。
到家之后,德克萨斯拨通了能天使的电话,问她有没有什么办法,帮自己从监狱中捞个人出来。能天使很快有了回信:大帝说可以,但所需时间比较长,因为她所述的人是个感染者,即将被转移到了另一座移动城市的监狱中。德克萨斯说无所谓,反正她和她都等得起。
拉普兰德最终还是没有被转移。半个月后,德克萨斯驱车前往龙门监狱门口。门打开了,白色的鲁珀踉踉跄跄从其中走出。德克萨斯连忙跑去扶住她。刚摸到她的时候,德克萨斯吓了一跳,拉普兰德的身体寒冷似冰,简直如同刚从乌萨斯北方冻原里出来一样。
“冷……德克萨斯,我冷。”
“我知道,很快就到车里面了。”德克萨斯把拉普兰德抱起,小跑跑到车旁,将她塞入副驾驶的位置。她坐上驾驶位,打开暖气,热量很快充满了车内。德克萨斯转动钥匙,让发动机开始发动。然而,拉普兰德冰冷的手突然抓住了德克萨斯的右手腕。
“德克萨斯……把暖气关上。”
“可你明明说……”
“是的,我冷,但我不需要火来取暖。狼侍奉的是象征着圣洁与疯狂的月亮,狼受伤后也不会去依赖外物疗伤……我们会窝成一团用自己的体温为自己取暖,这是狼的尊严与骄傲。德克萨斯,求你了,把暖气关掉。”
德克萨斯最终还是没有关掉暖气。天太冷了,即使二人都裹着棉衣,她仍是感受到有寒风吹彻身骨。拉普兰德睡着了,耳朵耷拉了下来,她引以为傲的银色长发也失去了光泽。
德克萨斯想抽支烟,又猛然想起早上自己在烟盒里塞满了 pocky,便随手从拉普兰德耳后摸出来了一根。烟头有被烧过的痕迹,烟嘴处布满咬痕,明显被拉普兰德叼在嘴里过好多次,不过她不在乎。
“咳”,德克萨斯呛了一下,果然是“银月”牌的。她看向睡熟的拉普兰德——白色鲁珀总自认为是月亮的化身,是狼母派下的使者,是那位主安排在人间的仲裁人。但她不知道的是,当她认定自己的身份后,众神便背叛了她。
德克萨斯摇下车窗,将烟屁股扔出车外,离房子还有很长的一段路,她需要谨慎驾驶。
九
德克萨斯感觉拉普兰德自从回来后就缺了点什么。她仔细想了一想,发现对方不再无时无刻的唠叨着叙拉古了。
拉普兰德低沉了很多,她不再回忆以往的辉煌,不再炫耀她杀过的人,她甚至去甜品店当了个服务生。德克萨斯很欣慰拉普兰德有这种变化,这能使她更适应龙门。不过这是为什么?德克萨斯百思不得其解,拉普兰德应该是个倔强执着又有点疯狂的人,是什么改变了她的想法?
终于在一次酒后,拉普兰德喝醉了,唱起了叙拉古的小曲,唱到一半却戛然而止,大笑三声后又开始嚎啕大哭,哭着哭着又笑了起来。
“德克萨斯,你知道吗?”拉普兰德说,“我们失去了家乡,我们失去了故乡。”
为什么?德克萨斯心中一紧。
“我在监狱中遇到了一个叙拉古人。你知道他告诉我什么吗,哈哈!他告诉我,他来自叙拉古的第九家族,很快就可以出去了。哈哈,第九家族,叙拉古又有了九个家族!”
“这意味着……”德克萨斯嘴里的酒漫上了苦涩。
“意味着我们没有家了德克萨斯!拉普兰德与德克萨斯两个家族被彻底的遗忘,被彻底的掩藏在了历史的尘埃中!德克萨斯,我们何去何从?何去何从?!”
又是一口啤酒入肚,拉普兰德略微冷静了下来,躺在沙发上闭着眼睛。
德克萨斯以为她睡着了,拉普兰德却冷不丁的出声:“德克萨斯,你猜我被送进监狱后登记的时候发生了什么?那个监狱的资料库中没有我,于是那个官员就现场给我登记。他问我是哪里人,我说我是叙拉古人。那人不信,说既然我是从龙门押过来的,就算我是龙门人得了。我说我是叙拉古人,给我国籍登叙拉古。那人冷笑一声,笑话,除了萨卡兹永远是萨卡兹,其他无论是谁进了龙门那都是龙门人。在哪个地方就是哪的人,这个浅显的道理你不明白?德克萨斯,我失去了我的家乡,我在家乡里被人遗忘,我在家乡外被剥夺家乡,德克萨斯,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办?”
德克萨斯没有理醉成一团的拉普兰德。她把她扔到床上,收拾完拉普兰德留下的烂摊子,坐在床边轻声说:
“那还能怎么办,我们现在是异乡人了。”
十
在那天喝醉之后,拉普兰德就把双剑收进了衣橱。她向德克萨斯学习如何着衣,辞去了甜品店的工作,向企鹅物流发了简历,最终成为见习员工之一,被德克萨斯带着一起送快递。拉普兰德开车,德克萨斯坐在副驾驶指路。
拉普兰德一日比一日的安静,令德克萨斯于其中品出了一丝麻木。她过起了普通人的生活,两人一起参与叙拉古团结会。有时拉普兰德也会被点上去发言,她就彬彬有礼的抓起话筒:“你们好,朋友们,今天我想听你们说。”
日子一天天的过着,拉普兰德陪着她一起出差走遍泰拉。去拉特兰找能天使打秋风,去罗德岛协助他们战斗,直到最终死在她的怀中。
当拉普兰德闭上眼睛失去呼吸时,德克萨斯感到一阵恍惚,拉普兰德就这么死了?她死的无声无息,无人知道她死的这么卑微。她本应死于杀与被杀,瑰丽暴力而壮烈,但是她没有。她死的原因很简单,只是源石病突发,与一个普通感染者的死法一模一样。
她的尸体没有结晶化带来污染,于是她带着它去罗德岛登记她的死亡。登记人员看起来是个新手,记上她的名字时略有生疏。德克萨斯瞥了一眼名单,拉普兰德的名字和其他闻所未闻的感染者挤在一起。登记人员不允许她带着拉普兰德的遗体,德克萨斯却执着一定要带走,最终这事引来了博士。
博士在一阵沉默之后批准了德克萨斯的请求,还赠送了两张去叙拉古的机票。德克萨斯松了一口气,还好,她对着拉普兰德说,还有人记得我们,你听到了吗,你不是默默的死去,至少我和博士都知道了。
此时她站在叙拉古最高的山上,拉普兰德的遗体被放在她的身边,山下就是德克萨斯家族曾经的所在地。拉普兰德突然活了过来,握着她的手,艰难的留下了遗言:“德克萨斯,我们走遍了泰拉,但是没有去过叙拉古。德克萨斯,如果故乡不接受我们,我们就主动回到她的怀抱。德克萨斯,带我走,带我回到家乡,带我回家,我会成为叙拉古的一部分。德克萨斯,我想回家。”
德克萨斯抱起拉普兰德,轻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拉普兰德,走,我们回家。”
她抱着拉普兰德从悬崖上一跃而下,潇洒的像是天空中飞翔的雄鹰。德克萨斯家族残留的园地像是披在四周大山上的绿色彩带,巨大的白色岩石熠熠生辉,一声狼嚎顺着月光传遍了整座大山。
失去故乡的异乡者,终得返乡。
十一
车辆突然一个急转弯,猛地震醒了德克萨斯。拉普兰德死了?她赶忙坐直,环顾四周。还好,只是个梦。
她向车外看去,发现车子在龙门错综复杂的街道中拐弯,终于将一人堵在了小巷之中。驾驶位上的拉普兰德狞笑着跳下车,一把抽出长剑:“叛徒,可算让我逮着你了,嗯?背叛的滋味是不是很舒服?我可是一直记着呢,这道伤疤可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我啊!”
然而在拉普兰德挥下长剑之后,并无刀剑入体的声音,只响来一道“叮当”的相碰之声。拉普兰德定睛一看,原来是德克萨斯。她光剑一挥,将拉普兰德逼退数米。
“让开,德克萨斯。”拉普兰德将刀指向德克萨斯,“根据叙拉古的传统,叛徒必须要死。”
德克萨斯没有说话。
“哼,德克萨斯,我找了这个叛徒找了整整三年,今天终于让我抓住了他!你确定你一定要救他?”
德克萨斯仍然没有说话,手中的光剑被横在面前。
拉普兰德定定的看着德克萨斯,确定她是认真的,冷笑一声,松开双手,双剑“哐啷”落地。她看向德克萨斯身后的人:“滚吧,饶你一命,但你记住……”
“这里是龙门。”德克萨斯突然打断了拉普兰德。
看着那人屁滚尿流的走后,拉普兰德仍在冷笑,眼眸中充溢着的是冰冷与疯狂。“德克萨斯,对,这里是龙门,所以……”
但她还没说完,便被光剑落地的一声“咣当”所打断。随之躯体一颤,德克萨斯将她一把抱住。冰冷和疯狂愣住了,颤抖片刻,变成了不知所措。
“我知道,我知道,这里是龙门。”德克萨斯抱得很紧,就像当初她们在码头分别之时。狼群取暖不会依托外物,她们仍是叙拉古人。
“所以走吧,拉普兰德,我们回家。”
(责任编辑:黒子;绘图:白鸟环;本文首发于 bilibil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