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行驶在大地上
城市是荒野摆脱不掉的顽疾,荒野是城市厌恶不已的囚笼。
抬头从窗外看去,是无数的高楼。某种程度来说,移动城市和森林无异,一样地到处是高耸的物体,一样的抬眼看不到太阳,就连在空中飞行的无人机,还有地上奔跑的汽车都像是在森林里的羽兽和野兽。
但城市和森林是不一样的,城市是有自己的逻辑的,城市像是一块精密源石回路芯片,里面的每一条线路都是重要的,里面的每一个重叠都意味着创造者的结晶,对于森林来说每棵树都只是自己的事情,而这些复杂到让人头晕眼花的事物,不仅是它们自己事情,更是城市里每一个人的事情,上到市长,下到工人;近到房屋的业主,远到驻守在城市管道里的工程师。城市里的每一座高楼,街道,乃至小巷都是每一个人的事情。
每次我细细想来都认为城市是伟大的,因为明明城市里的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梦想,都有自己独特的行动,而城市却能将数以万计的人们统合在一起,来为这座宏伟的系统添砖加瓦。
城市是伟大的,但它的伟大却不是高山峻岭的伟大,它的伟大在于它的每一寸伟大都是城市人一只手一只手搭起来的,时间与无数的人变成了这一切,变化的天灾化作了不变的钢筋水泥,野蛮的生活化作了更好的生活,日新月异的科技,
我有一个朋友喜欢在各个移动城市中旅游,他每到一个地方他都会将那座移动城市仔仔细细地游览一遍,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家却不在哥伦比亚那座未来感十足的首都,也不在充满热情市民的拉特兰,不在大炎那古色古香的上京,却在雷姆必拓的一个荒野上。有一次他来新沃尔切尼找我,我问他为什么明明这么喜欢移动城市,却选择住在荒野里呢?
他笑了笑,他说他喜欢城市的复杂,每一座城市都像是一个庞大的谜题,这个谜题远胜市面上的任何puzzle,纵使是源石工业的最高成就——源石回路芯片也只有一二的区别,城市却有高低胖瘦,宽街窄巷,乃至七情六欲。想来每一个喜欢解题的人都会爱上城市的,因为每一个城市都能让他酣畅淋漓地解完。
但他话锋忽的一转,感叹道,那住在城市的人岂不是每一天都要面对这复杂的谜题,每一天都被困在这个谜题中,寻找那为数不多的解。你为了解决这道谜题所施展的阴谋诡计甚至会化作这个谜题的一部分,让他变得更加的复杂可怕。这强烈的刺激最终会钝化你的神经,让你麻木,空虚,最终让你丧失自我,化作这道谜题的题干。这是何等的痛苦,这是何等的不幸,这是何等的折磨。
有些事情不能想,一想就会害怕,一想就会失去往日的勇敢,原本能安生度过的日子就过不得了。
我这朋友的话语有几分可信我是不清楚的,因为比起穿行在城市,我往往会穿着我那身皱皱巴巴的西装,戴上我那再也支棱不起来的帽子,揣着一本笔记到城市外荒野走一走。
荒野和城市是不一样的,一眼望过去,是看不到阻隔的,地面上只有满地的荒芜,还有移动城市碾压而过的硬地。天高,地广,沟壑百道,白云万里,就像是一副单调的油彩画,大笔墨的黄色,加上略带点白色的蓝底就是这幅画的全部,但我想,应该没有人能看完这幅画,如果你说你看不到更远了,那是不正确的,因为荒野的边界你是看不到的,只能说你看到了你视野的边界。
当然,你也可以说你看到了全部,就如同被城市高楼阻碍的视线一样,这些就是你的极限,是你荒野的全部。
荒野是有自己的哲学的,它的名字叫做“物竞天择”,它不仅适用于凶狠的吼兽和可怜的角兽,也适用于每一个进入其中的泰拉人。我曾经看到过萨科塔商队被萨卡兹匪团袭击,也看到过吼兽撕碎一名可怜的佩洛,粗壮的巨炮轰杀那只晶蹄兽。
很明显无论是荒野里的人还是野兽也都是懂这个哲学的,不仅是大的击败小的,更是狩猎技巧高超的击败愚昧的。起初只是吼兽蹲在草丛里扑杀一只倒霉的角兽,后来变成了羽兽躲闪火炮啄瞎一个丰蹄的眼睛,再到数十只晶蟹战胜荒野的霸主谛兽王。
着无数次的迭代中,他们不断地加强着,完善着这个可怖的哲学。
如同一首视力,听力,脑力三重交融的交响乐雕像,植物吸收着阳光,植物庇护着羽兽,羽兽吃掉种子,种子发芽成杂草,杂草进了小的肚子里,然后小的被大的吃掉,大的被小的围杀,潜行那稀碎的脚步声成为了背景音,羽兽高昂的警戒声成为了高声部的提琴,嘶吼声成为了高潮的开场,用獠牙雕刻,种群做为大理石的基底,然后再用红色为这个交响乐点上那只眼睛。
名为“物竞天择”的画就这么完成了。
有趣的是,在这幅画最上面有一头最强大的野兽,它的纵横有数千里,高度比最高的树木还高,他的叫声百里开外都能听见,它行走起来大地都会颤抖。
而它的名字叫做“移动城市”。
在哥伦比亚总有人说移动城市破坏了荒野的生态,或许他们有他们的道理,但我觉得是不对的,我旁边那只珍珠羽就是最好的例子。
它们最开始只是炎国南部的一种普通的羽兽,而到现在我在新沃尔切尼都能看见它。除了珍珠羽还有腐兽,它们追着移动城市奔袭,移动城市领着它们逃离了天灾,废弃物成为了它们的口粮还有筑巢的材料,那原始发动机嗡嗡嗡的声音甚至还能帮助它们驱赶天敌。
所以我从不认为城市破坏了荒野的生态。城市已然成为了荒野的一部分。
其实我们也可以说,是荒野变成了城市的模样。
若着世上存在一个能站在星空中的观察者,它若向下看去它会发现泰拉大地上有无数网络状的黄色痕迹,它们穿过绿色的森林,黑色的山峰,黄色的山丘,它们就如同炭笔在泰拉这幅画上的描边。他们的痕迹恰是泰拉各个国家的边界。
它们就是移动城市在荒野上留下的划痕,这些痕迹就是城市改变荒野最明显的证据。
腐兽因为城市达到了原本不可能达到的数量,晶元兽因为那高相宜的骨骼被从这片大地上抹除,萨尔贡荒原上那巨大的深坑依旧哺育着无数的生灵。
或许不是荒野变成了城市,也不是城市融于荒野,而是城市本就是荒野,荒野本就是城市。
高楼大厦,不过是另一种参天巨木。
车流滚滚,不过是另一种野兽奔袭。
阴谋诡计,不过是另一种狩猎技巧。
漫天黄沙,与遮日雾霾无异。
千百野兽,与世道人心无异。
族群群落,与社会阶层无异。
荒野与城市的异同只取决于你怎么看待它们。它们本没有什么差别,或者说本就不同。
对于荒野而言,行驶在身上的城市与百万年前奔跑在身上的龙兽没有什么区别;对于城市而言,行驶在孤寂的荒野上还是百万年后遨游在单调的星空中也没有什么区别。
我们常说荒野不在乎城市,但其实城市也不在乎荒野。城市是荒野摆脱不掉的顽疾,荒野是城市厌恶不已的囚笼。
但,无论百万年前如何,百万年后又如何。
至少现在,城市行驶在荒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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