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入油烟
将军的衣装并不排斥油烟气息
赫拉格与诊所的护士米勒娃每个月能够从救济署领取价值1.25万龙门币的食物券。这是乌萨斯政策对于医护人员的一种补偿。(赫拉格所使用的份额来自在小巷中失踪的前任管理者。)但是两个大人的份额是不足够养活十五个孩子的。——十五个感染者孩子,乌萨斯的土地上生长不出哺育他们的农物。更何况有时赫拉格不得不在黑市贩售食物券,以换取燃料与药物,帮助阿撒兹勒支撑过乌萨斯标志性的漫长又冷酷的寒冬。这意味着折价——出售的价格往往不到票面价值的七折乃至更低,也意味着孩子们的饥饿需要再延长几天。
在乌萨斯的传统节日,一些宗教团体或是民间救济组织会发放糖果、罐头,与绣着“愿主保佑”字样的围巾。满载物资的卡车通常会停放在附近的超市门口,挂在树梢上的灯饰与五颜六色的罐头比救济者装扮的标志性大胡子更接近人们心中寒冬老人的形象。过不到一周系在孩子们脖上的围巾就会被柴火的碳灰、湿漉漉的灰雪与不慎沾染的其他污渍弄得脏兮兮的,只有用鲜艳色彩绣上的字母仍然在打闹间闪着属于丝线的微光。盛开在阿撒兹勒的、小小的、奢侈的花蕊。
但距离下一个节日的到来还有很长的时间,赫拉格与米勒娃只能够寻找其他的帮助。
每个月初,赫拉格站在门廊前对着窗玻璃上模糊的倒影仔细戴好帽子,穿上厚重的外套。领取食物券的活计只有他能够做。
护士米勒娃没有办法带着采购来的食品穿过漆黑的长巷。切尔诺伯格的街道像是银河的倒影,在漆黑的底色上漂浮着煤渣一样的点点亮光。每一点亮光都是饥饿到已经将道德完全抛之脑后的人的目光。
孩子们也不行。这并不完全是出于对他们的保护。如果坐在登记台后面身形魁梧的乌萨斯男人,或者是瘦小却有一双精明眼睛的女人,注意到眼前不齐桌面高的小孩是个感染者——没人说得清楚后果是什么。
因此,赫拉格收拾好仪容,确定所有属于感染者的特征都藏在了厚实布料的遮盖下,便推开门走了出去。
诊所的主宅是一座外表朴素的多层建筑。多年疏于清理的蔓生植物将外墙与许多将要破损的窗户紧紧覆盖住,带来了意外的馈赠。植物根系填充了年久失修而开裂的缝隙,让这座屋子得以在冬天牢牢抓住每一缕热气。从主宅走到大门是一处空地。赫拉格决定不加修任何设施,这样天气晴好的时候孩子们能够在空地上嬉戏打闹。奔跑的童年是一种珍贵的回忆。
从诊所走到“切尔诺伯格的粮仓”需要十一分钟。人们总是将这段路程看得比实际长度漫长几倍,以避免接受这样的事实:贫民窟与热闹的城区中心只有数步之遥。这个带有嘲讽意味的别名是在救济署门口排起长队的人起的。意指救济配额就像是切尔诺伯格因为战争与贵族们的挥霍而变得空荡的粮仓一样贫乏。然而一到日子,救济署门口的广场上又挤满了排队领取食物券的人。
初来此地的人往往难以从层叠的人群中辨认队伍的首尾。广场上常有几十个人同时在叹气、咳嗽、低语,当中穿插着高低跌宕的点名声与一刻不停的风声。甚至难以分辨清楚,究竟是人们在风声中嗡嗡得交谈,还是人们的声音组成了不止息穿过这片大地的寒风。
即使赫拉格有意驼背耷肩,高大的黎博利男人在人群中也十分惹眼。他只有控制住自己的视线始终停留在救济署门口宏伟(但有些掉漆了)的立柱上,不去注意自己前后一位一直咳嗽着的男性,时不时用焦急的目光从队伍首看向队伍尾,似乎指望着有好心人让自己插一下队的怀孕的女性,还有一位剃着光头、神情严肃又深沉的少年。
有的时候站在队伍之中,随着人流缓慢地向前挪动时,赫拉格的脑海中会回想起在遥远的过去,自己在出征前与士兵们高唱的歌谣:
“无边无际亲爱的祖国大地,乌萨斯骑兵向您致敬。”
“伊米……一个大人与三个孩子。”
“美丽的高原啊请您尽情歌唱,丰收的田野遍地金黄。”
“求求您,我还有一对老人,这点份额不够人吃的。”
“可爱的人民田野牧场花园,人人都收获着希望。”
“下一个!”
“阿萨兹勒诊所,科耶夫和米勒娃,两个成人的配额。”
食物券装在一个信封里。常年排在队伍中的人只要看一眼厚度就知道里面的食物券的价值。
救济署的门口除了等待救济的人,还有掮客。他们总是独自行动,一旦看到单身的青年就会紧紧跟着对方推销:“嘿,要不要试一试新到的好货?”或者“来玩一把吧,试试手气。就抽一张出来,家里人看不出来的。”但对于独身的女人,他们并不会上前。并不是因为没有没有适合女性的游乐项目,而是他们知道从饥饿的母亲手中是抢不走什么的。
然而,拦住赫拉格的这个掮客却不同。在赫拉格将要走过路口的时候,高挑的乌萨斯青年忽然从斜后方加快步伐冲上来,拦住赫拉格。之前青年已经不远不近地跟了赫拉格将近两条街的距离。
“嘿,老兄,停一停!”
赫拉格停下来,沉默地注视着青年。在众多身躯魁梧如故国的山峦的乌萨斯将领中,黎博利的身形挺拔却显得清瘦。但是在普通的乌萨斯男性中,赫拉格的高大身材往往会直接在视觉上给人以威慑力。他的眼睛在白色的眉睫下一眨不眨地注视着青年——乌萨斯的冬天始终落着雪,即使雪停的时候,那些露着白茫茫的头走在街道上的人也像是一千片雪花。贸然出手不会带来好结果,赫拉格只是等着,评估着眼前这个拦住自己的青年。
青年上下打量着赫拉格,嘴里不住发出令人生厌的“啧啧”声,甚至伸出手来想要捏一捏赫拉格掩在袖子中的上臂——被赫拉格不快地挡住了。“如果你是想要赚一些食物券,那你找错人了。”
青年的姿势非常放松。他的穿着远称不上是考究,但是在这一带街区已经非常体面。无论是拦住赫拉格的时候,还是刚刚凑上前来,他的姿势都有几许摇晃,赫拉格甚至可以闻到对方身上淡淡的伏特加气味。这似乎都说明青年并不胜于武力。这反而让赫拉格充满了戒备——一个真正手无寸铁、完全无害的人是不会以这样的形象出现在切尔诺伯格的街头的,更不会贸然拦下一个壮年男人。对方厚实的法兰绒外套下也许藏有武器。
“一出救济署我就看上你了。”青年不以为意,反而像是被赫拉格的身手所吸引了,“你早就发现我跟在你身后了吧?”
赫拉格不反对、不出声,只是原地站着。他将重心压到左脚,以方便在必要时以右腿横扫击倒对方。但是表面上看,他的双肩仍然放松地耷拉着。
青年完全没有留意到赫拉格那毛毡缝补制成的外套下的小动作。“壮实的身材、笔直的站姿,还有刚刚的动作……你以前是当兵的吧?”
还好他显然不准备听赫拉格的回答自顾自说了下去,否则“Солдат”这个单词说出口的时候,赫拉格就会直接以身高优势下扑控制住青年的咽喉,隔着脆弱的皮肤与肌理组织按住对方震动不休的声带。“有没有考虑利用身手,赚点外快?”
赫拉格停下自己蓄势待发的动作。厚重的外套遮掩了肌肉细不可查的收紧与放松。他皱了一下眉。
青年口中的“外快”绝不是什么好事情。他应该置之不理,甚至在必要的时候以武力斥退青年的纠缠,尽快带着食物券去配给商店购买土豆、洋葱、罐头……自上个星期开始,阿撒兹勒所在的街区便有一场流行感冒肆虐。尽管在赫拉格与米勒娃的悉心看护下,至今还没有一个孩子被传染。但是缺衣少食对于孩子们的健康而言仍然是一种威胁。而这个寒冷、缺少药物的冬天,已经承受不起任何的小小火苗的扑灭了。
在正式成为阿撒兹勒的管理者之前,赫拉格预想过自己将要面对来自外界的危险。在他带着奈音颠沛在熟悉又陌生的故国的路上,他已经面对了太多。事实上,在阿撒兹勒中他也确实度过了许多个这样的夜晚。游行者与暴乱者将自制的燃烧弹扔过高高的围墙,大喊着要为祖国清理一切“不洁的元素”。在这片充满着对感染者仇恨的土地上,暴乱总是可以轻易找到自己的引信。但与可见的危险相比,物资的匮乏是更加窘迫又难以解决的问题,他不断周旋的看不见的敌人。
他并非不能够理解后勤工作的艰难。还在战场上的那些岁月,赫拉格便经历过因为政治纠纷或战备运输路线被破坏所导致的物资短缺。他与年轻的士兵一起坐在篝火边,听着他们争论不休,最完美的伴侣是为了祖国安危而战的士兵,还是精通各类食品烹饪的厨师。他们身后是雪山连绵起伏的轮廓,在火光中向家乡错落屋宇的形象变形。伤兵们躺在垫在战友的外套上的支架,仍然冷得蜷缩紧仍然可以动弹的躯干。他们就这样借着火光、雪影、谈话,坚持过饥饿劳累的夜晚。
然而阿撒兹勒与军队不同。他们既不能够希翼后方终究会送抵的物资,也不能够要求孩子们以士兵的毅力忍受饥饿。赫拉格不得不学会如何使用简陋的食材做出尽可能美味的食物。尤其是在冬天,冒着热气的红汤总是可以让哭泣的孩子安静下来,吮吸着手指进入美梦。
赫拉格开口说:“详细说说。”
“这里不方便。”赫拉格的“心动”显然鼓舞了青年,他笑起来时露出猩红的口腔与舌头,像是一块冻伤。“我们找个地方详谈。”
那一天晚些时候,赫拉格背着一个巨大的口袋回到了阿撒兹勒。孩子们正在午睡。在米勒娃的看护下,他们要比平时晚起半个小时。在食物短缺的时候,孩子们靠睡眠捱过饥饿。而当他们醒来的时候,就能够闻到从厨房中传出的香气。
赫拉格切下来一小块黄油,拨进加热的锅里。黄油溶解的时候散发出油脂类肥厚甜美的芳香,与像是孩童欢快的叫喊声一样的“嘶嘶”声音。他打开三个番茄罐头、两个牛肉罐头,将红色的、棕色的糊状物倒进锅里,然后是切成小块的土豆与洋葱。气味普通的蔬菜沾上了油和盐,散发出充满生机与诱惑的香气。
他脸上的皮肤在室外冻了许久,甫接触热腾腾的水汽后,有一丝丝麻痒。但是赫拉格并不排斥这无关痛痒的不适。他喜欢热气,喜欢明亮的火光。孩子们大口吞咽着汤羹的时候,火苗就再次在诊所中点燃起来。他们知道自己储备了足够的温度以度过冬天。
米勒娃在厨房的另一边忙碌着。只有四分之一的米面食物券被赫拉格兑换成了白面——那是为尚在襁褓与生病中的孩子准备的,剩下的都兑换成了黑麦面包。一份白面食物券可以在配给商店兑换三份黑麦面包。市场上的一石白面可以兑换四石黑麦,但他们别无选择。当放在烤炉中加热的的黑麦面包外层原本就粗糙的表皮散发的香气从熟透的小麦向焦炭转变的时候,米勒娃快速将面包抽了出来,取一把小刀作辅助割下僵硬的面包外皮。这样剩下的就会是比较软和、好下咽的面包柔软内里组织,不至于刮破孩子柔嫩的口腔内壁。
刮下的面包外皮也不会浪费,熬煮后就是足以饱腹的面糊。味道不会太好,但是赫拉格和米勒娃都不会抱怨。
米勒娃先开口打破了沉默:“食物的配额不对。”
就像是那些排在救济署外的人能够从信封的厚度判断食物券是不是又被克扣了一样,米勒娃看一眼赫拉格背回来的口袋大小就能够判断出食物的数量不对。她什么都没有说,而是默契地配合着赫拉格将食物一一放置进储藏室。
罐头码得整整齐齐,各安其位,你永远没法从千篇一律的灰色包装纸上一眼辨认出里面是什么东西;纸盒装的糖沿着橱柜边排成直线,甚至放不满一个长排;面包与耐放的蔬菜被装进不同的袋子里,按次序排在最后面,像是无言的最后防线。有时候赫拉格会抱着病得太重的孩子看一眼储藏室,看一眼这个“希望之地”。最后排的袋子看上去鼓囊囊,实际装满了石块,以让食物的储备看起来更加丰盛一些。这也是一种希望。但是今天米勒娃倒空了一个装着石块的袋子才放下了所有的食物。
赫拉格没有想过瞒过米勒娃:“回来的路上遇到了一个人,顺手帮了他一把。”
“不会被佣兵团找上门吧?”
“他们顾不上。”
确实如此。
巡逻的佣兵在靠近救济署一处人迹罕至的小巷中发现了陷入昏迷的青年,并在他身上搜出了多份来源不明的食物券与一只空荡荡的枪套。
青年在冰冷的审讯室中醒来后,坚持自己是被陷入贫困的居民所抢劫了。但是无法解释自己身上枪套与食物券的来源。而居住在附近的居民则指认此人是一名惯犯,会尾随领取了食物券的路人,用枪要挟、抢走对方身上值钱的东西。
佣兵无意对此进行进一步调查。他们收缴了青年身上的食物券,并以非法携带武器的罪名将对方关押监禁。至于那支枪的下落则与那些被收缴的食物券一样从卷宗中消失了。
在用肘击击晕青年后——对方对于自己身上的枪支太过于有自信,以至于完全没有防备,赫拉格拿走了青年身上的枪,以及价值约500龙门币的食物券。并不多,就作为是来自佣兵的不可能发放的“见义勇为奖励”。
那支枪被赫拉格交给了米勒娃。远程武器在体格相对更娇小的女性手中更能发挥自卫的功效。尽管赫拉格并不是那种会在行动之后对于自己行为的目的进行质疑的性格,但是从青年身上搜出来枪支与食物券对于他而言仍然是一件“好事”。他仍然不希望自己沦落到与青年一样剥削他人的地步,更何况一想到这些食物券或许来自于和阿撒兹勒一样贫困的家庭,他就更加难以忍心。尽管他明白,这些食物券的下落永远都不会是最需要它们的那些家庭。
在击晕青年的时候,赫拉格外套粗糙的袖口擦过了对方的鼻梁,也许撞破了他的毛细血管。在赫拉格搜青年身的时候,深红色的血从鼻腔汩汩流淌出来,不多,却沾了赫拉格满手都是。
手上久违的血腥气息,令赫拉格回忆起自己抱着奈音逃离圣骏堡的时候。奈音在他的记忆里始终是一个出生不久的瘦弱形象,也许是因为他那时比现在更加强壮,才有了这样恍惚的错觉。他身上是故友的、战友的、奈音身上的、自己的,来自于战场——真正的战场与幕后的战场——上的血。包裹着奈音的襁褓上满是鲜红的血液,像是河流沿岸盛开的花。他记得自己在跑动的时候,脚下传来的大地给予的回弹力度,却不记得自己曾经被人挡下来。
米勒娃听到他讲述这段经历的时候说,哨兵一定被他吓坏了,以为他抱着的是一个死婴。
“将军?”厨房门口传来不确定的呼唤声。赫拉格从还在微沸的锅中移开视线,奈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来,正扒着门框向厨房内看。
她仿佛是在一夕之间成为了赫拉格眼前的模样,一个正常跑跳的小女孩。奈音有着一双与她的父亲不同的圆圆的眼睛,这让她与身边的乌萨斯孩子更加相像。这也是赫拉格对于奈音的祝愿。他并不希望奈音忘记自己的父亲与真正的故国,但是他希望奈音能够像是生命力蓬勃又活泼好动的幼熊一样,在乌萨斯的冬天中奔跑、成长。
“怎么了?”害怕吵醒其他还没有睡醒的孩子,赫拉格调小了火候,让番茄炖牛肉——尽管看起来相去甚远,但是阿撒兹勒中就是这么称呼的——继续在锅中炖煮,自己走过去蹲下身,平视着奈音认真地问她。
“……”奈音看了一眼赫拉格,看了看米勒娃,将渴望的目光投向散发着热气的炉灶,再收了回来。却始终一言不发。
赫拉格心里一软。饥饿是阿撒兹勒的黑夜,所有人都不可避免地被笼罩进它的阴影中。于是奈音学会了与它共处,从来不开口抱怨。“很快就可以吃饭了。”
他想了想,将头凑近奈音,小声说:“早起来的孩子应该获得奖励。我让你先偷偷尝一口,怎么样?”
奈音的眼睛亮了起来,然后她做了一个出乎赫拉格意料的举动。
她伸出手,用力地抱住了赫拉格。
这是一个不完整的拥抱。相比较高大的黎博利,鲁珀女孩的身形太过弱小。即使将双臂完全展开也只能够抓紧男人的双肩。何况赫拉格即使蹲下来也比奈音高出几寸,奈音向前凑的动作直接令她重心不稳地向前倒去——
眼睁睁看着奈音的脸装进了自己的怀里,赫拉格顾不上感受那一下撞击令心中涌起的涟漪,像是幼苗在土壤中伸展、拱起。他脑海中掠过的是在无人的巷道中,青年的鼻梁撞上手肘时候的冲撞感;甚至于更久以前,在奔跑中仿佛没有知觉的女童的头紧紧压在胸口的触感。他紧张地拉起奈音:“奈音?没事吧,有没有撞痛?!”
埋在赫拉格怀里的女孩像是一头真正的幼兽。并不仅是她发间的毛茸茸的双耳正像是幼兽那样的颤动,她在赫拉格衣服布料间的鼻息也像是幼兽的拱吼。她脱口而出:“爸爸,好香啊——”
风将垂落在窗玻璃上的藤蔓吹开、撩摆,有一道日光在长串的枝叶重新落下前掠过了赫拉格的脸孔。他的脸庞因为这道意外的闪光年轻光彩得如同十年前那个东国的午后。但他立刻制止:“还是叫赫拉格。”
奈音咯咯地笑了起来:“哦,对了,赫拉格——将军。”
赫拉格扶着奈音站起来,才意识到奈音说的是自己身上的油烟味。黄油有着激发食材本身气味,再将它们满溢到附近每一寸空隙中的能力。他在厨房中烹饪劳作了许久,身上早已经浸染透了食物的气味。
厨房外传来陆续醒来的孩子们的声音,有懂事的大孩子正在帮助刚睡醒尚还懵懂的小孩穿衣服。米勒娃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烤炉边走了过来,她手中的托盘上垒着高高的切成片装的面包。
“走吧。”她笑着对赫拉格和奈音说:“吃饭了。”
(责任编辑:瑶濯;网页排版:武乙凌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