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汗,征伐神明
拓拉离开大骑士领后仍然在追寻自己的天途……
雪白色山脉蔓延向视野的尽头,松软的雪地拓印出他的脚印,乌萨斯中部的冬阳透过白桦枝叶的缝隙投下光与影,他很享受这种远离霓虹与资本的路途。
身上的甲胄已褴褛不堪,刀刃也早已结霜,他仍然紧握刀柄,任由寒风使缨带与披风飞扬不息,他不动声色,只是自顾自的行走——漫步在荒凉的冰原。
这几日来,无数狼狈的人们与他擦肩而过,甚至军队也从此处撤离,军队与难民在在慌乱中甚至没有认出这位梦魇来——哪怕其中有些人曾经因为拓拉输掉了半数积蓄。
拓拉从不理会这些懦弱的人,他从心底向他们致以鄙夷,他只是好奇人们为何慌乱,他听到过一些人们口中的话语。
“什么?连银枪的天马也……”
“那些竞技骑士都是些废物,有的跑了,没来得及和不想跑的也都……”
“莱塔尼亚的女皇竟然没有选择撤退?”
“乌萨斯皇帝最近可能又有行动……”
“炎国也一样么……听说哥伦比亚大总统自杀了……”
拓拉从不理会这些细碎的话语,他不肯低下头仔细倾听,他的目标只是到达天途的目的地。但他也隐约感到不安——刻在心中的、与血统同源的不安……
他望向南边一片深蓝的无垠天空,又握紧几分刀柄。
不知多少日夜,拓拉从不用现代的纪年衡量时间。他曾在身后的远方察觉到厮杀、屠戮、抵抗、撕裂,但随着某天一阵剧烈的震动和冲击,天地再一次陷入沉寂……
拓拉对这种存在无比熟悉,每次震动,他眼前就浮现出一片黝黑的幻影与猩红的光。
一个傍晚……
出于自己敏锐的直觉,拓拉猛地回过头,同时飞快挥动自己的长刀,雪地被猩红色的灼热光辉瞬间撕裂成两半,裸露出崎岖的黑石。
一声辽远的号角……
但身后空无一物,只有白桦飞雪依旧……
拓拉没有放松警惕,他将刀柄猛地插入雪中,双眼紧盯着延伸的白桦林,长叹一口气。
远方一阵骚动,却静谧无声。白桦林成片倒在弥漫的深蓝色雾气中,却激不起半点飞雪。晶莹的蓝光遍布每一寸土地,迷雾中闪耀点点赤红,无数影影绰绰的躯体渐渐浮现……
大群进化,大群学习,大群适应,大群永远跨越!
拓拉不解,他似乎从未见过这些怪诞的生命,但祂们的存在还是让他感到了本能的威胁。
“你们是谁?”
梦魇随即沉默不语,对峙着同样沉默的大群……
大群疑惑,大群陌生,但大群滋生恐惧与厌恶。
因此必须清扫,为了进化,为了生存!一柄流光溢彩的银枪从远处飞来,巨大的动能使它周边旋转着高速的气流,古老的莱塔尼亚源石技艺附着于上,至高的权能将空气都湮灭无痕,巨大的威力让大地为之震颤——这仅仅是大群的试探。
拓拉来不及躲闪,只能用尽全力将长刀一挥,刀刃才刚刚与枪头接触,巨大的冲击力便使他飞出十几米开外,剧烈的撞击让顽石也崩解。闪耀的银枪飞向远方,在一座山头处停下,同时山头也在猛烈撞击下被贯穿,巨石滚落,烟尘四起,气浪掀飞白雪……
拓拉站起身来,却发现长刀已经断裂,他凝望着消失在视野中的银枪,那把闪耀的银枪……
“你们真的杀了……?”他本来从不听信难民的言语……他突然愤怒地咆哮起来,冲向前方的恐鱼群,随即被恐鱼的大洋淹没。恐鱼的潮汐中有时迸射出亮蓝色的浓稠血液,随之是长刀的寒光。
恐鱼的嘶鸣渐渐微弱,大洋逐渐干涸,拓拉站在无数恐鱼尸体的中央。在他的盔甲上,亮蓝色的黏液还在流淌。一只海嗣的头颅穿插在刀尖之上,他怒目而视前方的扭曲生命。
但忽然,流淌于地的血液在空中凝结,成型,进而泛起寒光——一把锋利的剑锋向他袭来。
拓拉只是一刀就将剑刃砍断,但他望着地面上蠕动的血肉沉默不语……
就在拓拉沉思时,一只硕大的触手猛地袭来,穿透了他的身躯,直插进他身后的山坡。
鲜血四溅,染红大半雪地,拓拉痛苦的退后,想要拔出触手,然而就在他后退之时,触手再一次拔出又刺穿了拓拉的胸膛。
梦魇因为剧烈的疼痛大声怒吼,他狂乱挥舞着长刀,眼中是愤怒的红色光芒,可是如此微弱地光芒在无数涌来的海嗣与恐鱼的浪潮中很快就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令人毛骨悚然的啃噬声与梦魇的怒吼声……
一片黑暗,连海嗣身上的磷光都没有闪烁……银枪,那把银枪,他们的……血液,刀刃,他……愤怒……别那么脆弱,拓拉,别那么脆弱!
先祖的天途不曾出现它们,它们不是试炼……
可是它们阻挡了天途,无法完成天途,没有跨越文明的边际,耻辱!
拓拉,你没有到达那里——天途没有完成……
拓拉眼前浮现出亲人们的面庞……
他们懦弱,胆怯,甘愿被资本俘虏,而自己与他们不同!
它们不配被可汗征服!而今自己的天途总不会被这些怪物阻拦!
它们不知可汗是谁,而他们否认可汗的存在……而拓拉有自己——这,便是他的可汗!
恐鱼不断攒动的身躯中突然映射出诡异的红光,穿透了皮肤和肌肉,一股莫大的恐惧刺入它们的脑组织,侵蚀了它们的意识……恐惧,大群第一次如此恐惧……
刚才还在争先恐后啃咬的恐鱼,仿佛是感知到了什么重压般的危险,疯狂退回,却在路途中突然爆裂开,亮蓝色的液体中,一丝猩红收缩到拓拉的身旁……
天色由深蓝被撕裂成黑红二色,巨大的阴翳笼盖整片冰原。炽热的土地蒸腾出弥漫的黑雾,狂风肆虐,吹动了拓拉的披风。
而在那氤氲血雾的混沌中,无数旗帜在飘扬,无数双眼在怒视,无数铁戈在铿锵,无数缨带在飞舞,无数甲胄在闪耀——那是一支军队
“怯薛”的身影再次出现在曾被他们征服的泰拉!
梦魇的嘶鸣响彻天际,将士的步履踏破荒原,剧烈的热浪燃烧大地,深邃的恐惧铭刻心底!这是一场天途,这是一次进军!
他披风的末端是怯薛的方阵,他眼中的红光是愤怒的流淌——可汗就在他的刀尖之上!天空猩红昏暗,大地碎裂震颤……一位真正的可汗屹立在天地之间!
一声壮阔的号角响起……
恐鱼出于求生的本能,疯狂的撤退回大群身旁,却因为剧烈的恐惧而动弹不得,只能在怯薛的铁蹄下化作尘土……
海嗣渴望侵蚀拓拉的神经,渴望破坏他的意识,却只是徒劳无功,它们收获的只是更深层的恐惧,最终在剧烈的压迫下被撕裂、被粉碎……
深海教徒们举起匕首,压抑心中的恐惧,冲向那军队前方的梦魇,却被军队的弩箭穿杀,跪死在道路两旁如同虔诚的可汗信徒……
拓拉放声大笑,笑声穿透整片泰拉……
战鼓擂响,戈刃摩擦,可汗的军队碾碎了海浪!
在这曾经征服天地的存在面前,大海不再放肆,不再咆哮,大海宣布屈服……可汗夺取了胜利,在统治大地后,可汗征服了大海!
但海洋准备进行最后的反抗……为了他。
军队停止了前行,驻足在雪原的中央,驻足在细碎的血肉之间。拓拉却听到一首悠扬的悲歌……
海浪再次袭来,雪原翻涌成大海,狂风再次席卷起恶臭的鳞腥——
羽兽嘶鸣声,狂风呼啸声,海浪翻涌声都在这一刻停止,陷入静谧……拓拉眼前是一个优雅的身影……
祂身着白衣,飘带在风中温柔地舞,长发上饰以黄金般闪耀的冠冕,却从未如资本的迂腐般令人作呕。
祂起舞,她也随行。悠扬的旋律从祂口中传出,做为天地静谧下的主旋律永不黯淡……
拓拉凝望祂,或她的眼眸,无神的瞳孔却映出大海的愤怒,歌声是虚无的悲叹,亦是进化的步伐……
如梦,一个潮湿的梦,一个怪诞的梦……
拓拉心中默念出祂的名字——尽管他
从未听说。
“Ishar-mla?”
祂点点头,她点点头,大群表示肯定。
拓拉再一次怒目,军队的战鼓再次擂响,军队的铁戈再次碰撞——哪怕一切都归于静谧……可汗的军队也永不黯淡!
祂仅仅用神秘的眼神与拓拉对视,无数海嗣的浪潮便向军队袭来,无数闪耀的长枪与深蓝色触手霎时布满大地,巨大的瞳眸悬在半空……
拓拉轻蔑的一笑,向前踏出一步,浪潮随即停止,海嗣与恐鱼在一瞬间失去意识,没有温度的躯体跌落在雪中……
拓拉用力一握,半空的长枪被折断,触手被斩碎,天空中空无一物,只剩下飞扬的碎屑和如雨的黏液,他再次向前踏出一步……
拓拉将长刀一挥,祂的歌声戛然而止,她的舞步不再轻盈,军队的步履声响彻无际荒野,从此再无静谧,他于是再次向前一步……
拓拉于是来到伊莎玛拉跟前,将长刀指向她的头颅,指向祂的头颅,眼中满是愤怒。
而祂就站在咫尺处,闪亮的鳞片之上——
一声辽远的号角…………
(本文来自作者投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