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灭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这种变化算不上循序渐进。
但即使拉特兰的灯彻底熄灭,他也前路清晰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这种变化甚至算不上循序渐进。暴风雨前的平静过于漫长,拉特兰的圣徒名单亦停止增长了一段时日,就在教皇厅误解危机已悄然离去的时候,光在一瞬间不可控地熄灭。
“萨科塔干员们的外勤任务全部取消,当下的情况正在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博士和阿米娅正以极快的速度规划处理当下事态的方案,与医疗部对接,通知所有跟随罗德岛进行重建工作的萨科塔干员进行体检,然而棘手的是,这种变化一时间很难控制或找出解决方法。“不管有没有发生异变,我都建议萨科塔们不要再非必要情况下使用铳械。罗德岛对于萨科塔的认识,可能还是……太少。”
“这实在是太巧了。”Mon3tr 看着一份又一份的体检报告皱眉,向博士指出这些变化的共性。“那件事发生以后,萨科塔就迎来了集体异变,华法林说不只是光环与光翼,甚至生理特征都有一定程度的异变……不,不是异变,这恐怕是有意为之的灾难。”她闭上眼睛:“凯尔希曾预想过这种可能性……”
“总之,先安顿好我们的萨科塔干员吧,眼下的状况,我们恐怕还需要很多时间去探讨。”阿米娅看向博士,后者点了点头。在场的三人心里都有一个令人寒颤的猜想,一切的变化都太过迅速,太过诡异,罗德岛还未能准备好应对涉及范围如此之广的事情。
“安德切尔,安德切尔!能听见吗?”干员们为了应付眼前事态忙得焦头烂额,史都华德总算在事情暂时处理得差不多了的时候跟安德切尔通讯。“我在,我知道有些事情发生了,罗德岛那边的情况还好吗?”安德切尔知晓情况严峻,自己也不得不擅自更改前往拉特兰的路线,以避免可能的光环和光翼异变吸引不必要的注意力。
“听着,安德切尔,博士知道现在召回你已经迟了,所以你抵达拉特兰后,留在那里,至少等事情过去。”史都华德的语气中流露担忧,安德切尔明白,但还是稍有不满地回道:“不用这样劝我,史都华德,你知道我不会放下罗德岛不管的。虽然这一路上已经看到了这场变化带来的混乱,但我的身体暂时还没有出现异常,史都华德,不用太担心,我会准时回到罗德岛。”
史都华德叹气:“不要把所有意外的可能性都排除掉,安德切尔,之前怎么没觉得你这么乐观。”安德切尔顿了顿,接着无奈地说了个不合时宜的玩笑:“乐观这个特质不会再与萨科塔挂钩了。”
“什么?”
“没什么,只是一种预感。史都华德,回见。”
安德切尔关掉终端通讯,看向不远处的圣城外围。这座乐园此刻黯然无光,安德切尔不禁想到灯光是如何从启示石塔、公证所再到礼拜堂、教堂广场一盏一盏地熄灭,萨科塔头上的光环如何疯狂地闪烁,仿佛在对抗某个真相的显现,却又无能为力。
他一步一步靠近,虽说很久以前便不在拉特兰生活了,但半年前以万国信使到访的时候已经见证了这座城市多么充满活力,与如今死气沉沉的氛围对不上分毫,让安德切尔觉得分外陌生。他看见圣城外围站着许多像守卫一样的人,察觉到安德切尔德靠近之后警惕起来,拦住他的去路。
“拉特兰现不接受访客的到来。”安德切尔花了几秒才看清开口的是一位黎博利,而对方似乎也没认出自己这身万国信使的装扮。黄昏时刻,视线不该这么模糊才对——安德切尔这才意识到,这周围实在是太暗了,拉特兰真的一盏灯都没开。
“我是教皇厅任命的万国信使,此次前来是因为收到了指示。”安德切尔微微张开手展示自己的衣物,又拿出身份证明文件。黎博利仔细检查了文件,看了看安德切尔歪了的光环,又望向背后只有单边的光翼,随后露出有些为难的表情:“但我们实在不能……”
“让他跟随我进去吧,他的确受第七厅指示,而且教宗阁下传令需要马上接见这位万国信使。”
一位戴着兜帽的信使从黎博利身后走出,安德切尔看到他头上与背后暗淡破碎的光环和光翼,也看到了包括拦下自己在内的黎博利露出了一瞬间复杂,或者说带有失望和愤怒的表情。
圣城内部比外面看上去还要死寂,没有了半年前来时的满大街雪糕车、开着业的甜品店和随处可见的爆破行动现场,这里的一切都变得黑压压的,视线变得黯然,没有一个萨科塔的身影,只有少数黎博利匆匆掠过,好像在急着赶去做什么事情。
安德切尔和信使一路上都没有交谈,戴着兜帽的身影无声地引路,让气氛更为压抑严肃。安德切尔若有所思,觉得情况恐怕比自己预想得还要糟糕,圣城应该已经颁布了萨科塔活动相关的禁令。
“教宗阁下已经在等候了。”信使留下这句话,没等跟随的人做出回应便迅速地消失了。安德切尔望着眼前大教堂,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
“你好,孩子,需要来点甜点吗?”大教堂内也空荡荡,只开了不算明亮的灯,唯有伊万杰利斯塔十一世站在正中央,等待着安德切尔一步一步上前。
“您好,教宗阁下,甜点就不必了……”
“别太紧张,孩子,我很高兴你能来。”安德切尔露出疑惑的表情,教宗继续说了下去:“数周前我们试图召回各地的拉特兰万国信使,但没有任何人回应。我们没有其他方法可以得知外面的情况,不管你带来得消息是好是坏,我都很乐意知道。孩子,我记得你是从罗德岛来的,半年前我曾见过你。”
“是的,教宗阁下。”安德切尔愣了一下,没想到对方会记得自己的容貌。“在前来拉特兰的路上,已经有不少萨科塔出现了……变化,这种变化是我向罗德岛申请离队后发生的,并且造成了不少萨科塔与萨卡兹之间的冲突,已经有不少针对萨科塔的袭击行动展开,这也导致我赶来时花了比预想中更多的时间。”教宗点了点头。
安德切尔顿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心里的问题:“为什么您说很高兴我能来呢?”
“你的到来比你自己想象得还要重要,孩子,这不亚于圣徒们应对此次危机时的行动。”教宗摸了摸自己的白胡子。“你叫安德切尔,对吧?你的歪光环让我对你的印象尤其深刻,半年前你也是拉特兰与罗德岛之间很重要的桥梁。“在这场危机突然降临的时候,已经没有多少萨科塔能顾及自身之外的事情了。”安德切尔点了点头,随后看向教宗那仍然明亮得光环与光翼。教宗察觉到视线,笑了笑:“它们相比以前已经暗了很多。其实我觉得萨科塔们的变化很像光环与光翼开始打起了瞌睡,你觉得呢?”
安德切尔难得露出了有些窘迫的深情,教宗又微微地笑了:“原谅我不合时宜的玩笑,拉特兰的人民已经很难用乐观去掩盖现在发生的事情,我也已经猜到,外面所发生的事情远比圣城内更加糟糕。”
“安德切尔,孩子,感谢你的到来,你让我知道有些变化并不会改变一些人身上本就有的特质,而且我们仍有特别的同族在游历这片变化莫测的大地,这让我很欣慰。”
“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这些疑问正在拼凑出一个人人都想知道的真相,所以请你带回这个消息:拉特兰会给出一个答案。”
这场谈话并没有持续太久,留宿一夜后,教宗还是派人送了些甜点给安德切尔,并给了他继续留下或离开的选项,安德切尔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旭日初升,他踏出寂静无声的圣城,踏上回家的路。拉特兰终究不是安德切尔的家,他想起了罗德岛,想起了行动预备组 A4 的大家,想起了自己对史都华德的承诺。
眼看就要回到罗德岛新据点,史都华德口中的“意外”发生了。安德切尔加快了脚步,接通罗德岛通讯终端:“史都华德,我可能需要向博士申请小队支援。”
“你在哪里?发生什么了?”
“我被三名萨卡兹盯上了,罗德岛南方一公里处,位置坐标已经发给你了。我正在尝试缩小影响范围。”
“缩小影响范围?”
“尽量往没人的方向跑。”
“……我们正在赶来的路上,别跑太远,保护好自己。”
一公里,小队大约五分钟可以抵达,安德切尔拿出弩进入戒备状态,脑内盘算着如何给眼前的混乱降降火。如果是遇上了打劫,那么安德切尔完全可以自己处理,但那三名萨卡兹很明显不是为了财物而来。他们单方面对安德切尔发起了袭击,在这关键的敏感时期,如果没有更多人来帮助调节,单凭安德切尔一个人无法平息即将酝酿出的风暴,因为他们的目的是宣泄愤怒。
其中一名萨卡兹看清了安德切尔脑袋上位置偏移的光环,以及背后不完整的光翼,不屑地大喊:“你们这些……怪物!骗子!”安德切尔没有回应,尽量在掩体之间穿梭,躲避瞄准自己的源石技艺。他们的源石技艺很简单,其中两个都在它包裹石头击向自己,安德切尔确信他们是普通的萨卡兹青年,只是在将对于萨科塔集体异变的不解与迷茫以极端的方式表达出来。
偏见。这还是能用“偏见”一语概括的现象吗?安德切尔曾问过博士,但对方只是若有所思地摇头,他从博士的沉默中窥见了偏见背后更加令人战栗的深潭。
安德切尔还在一边躲避攻击,一边确认那三名萨卡兹的方位。其实甩掉他们也并不难,但安德切尔觉得这么做会产生蝴蝶效应。不少萨科塔正在遭受针对,虽然罗德岛还没有确切的应对方案,但眼前这三名萨卡兹还是可以引导一下的。没人知道为什么一夜之间萨科塔们的光环都开始熄灭,从一盏灯到一片街区,萨科塔好像越发无法和萨卡兹划清界限了。安德切尔近日产生的预感越来越强烈,让他不禁产生了一个上天有意为之的猜想。不过,他暂且把这些有的没的抛到脑后,因为他这时发现第三名萨科塔手中拿着远程武器。
“砰!”
好在安德切尔跑到了人口密度较低的地方,不然那声枪响肯定要把这座城市的清晨扰得更加混乱。
“安德切尔!”
安德切尔躲开枪弹,身后向自己袭来的源石技艺则被一道熟悉的法术挡下。他深呼吸,拍了拍自己布满尘土的衣袖,重新架好弩:“你们来得太及时了,我差一点就要被打死了。”
“得了吧,如果不是因为你知道他们的攻击构不成威胁,你不会把背后露出来。”
“但你还是帮我挡下了,史都华德。”
“你们别把那三人忘了啊。”安塞尔趁着空隙迅速查看了一下安德切尔的状况,随后拍了拍两人的后背。“没忘,他们看到我们有五个人之后明显不太敢攻击了,但我在等一个时机。”安德切尔看着拿枪的萨卡兹,后者握紧了拳头,豁出去般举起了枪——
“吧嗒。”枪落地了。
萨卡兹发出惊呼,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以及被打飞出去老远的枪:“什么?!你不是说现在所有萨科塔都废了吗?而且他光环也是歪的,背后闪的那什么翅膀也是碎的,为什么能瞄得那么准!”他气急败坏,转向自己的两名同僚,他们显然也不知所措。
“三位,现在可以好好谈谈了吗?”安德切尔将驽收了起来。
“谈什么?我们可是袭击你的萨卡兹!萨科塔,要不是有传闻说逼你们开枪就能让你们异变成我们的摸样,我才不会……”
“请告诉我你们这么做的真正原因。”
“……管那么多做什么?你们要抓我们就抓吧!切,想让你们这些天使吃瘪还真是不容易……”
“我们是罗德岛行动预备组 A4 小组,我是队员安德切尔。”萨科塔靠近已经完全没了攻击意欲的萨卡兹:“虽然你们袭击了我,但我知道这并非你们的本意,我希望你们能告诉我真正的原因。”
“告诉你们有什么好处?”
“可以跟随我们回罗德岛接受治疗。你们是感染者,对吧?”安德切尔从后方听到卡缇疑惑的声音,玫兰沙也忍不住说:“我不记得这次小队救援是救安德切尔以外的人,不过,我相信博士也会同意这个决策。”
“什……什么?对,我们确实是感染者,可你们的目的是——”
“我不知道是谁叫你们袭击萨科塔的,我只知道有三名感染了的萨卡兹跟着我,那么我当然会尝试让他们获得被治疗的机会。”
“你怎么知道有人叫我们……你会读心吗?!”
安德切尔与小队队员就这么安顿好了三个一惊一乍的萨卡兹,返程的路上,午日当空照,安德切尔终于可以放松下来。他看向神情复杂的史都华德:“怎么,你也怀疑我会读心?”
“不是,只是觉得……你再一次带来了惊喜。不过,我可不赞同你刚刚涉险的行为,要是真被三个下死手的人围攻,情况可就比现在严峻多了。“别担心,我心里有数,这里不是市中心,但也不是无管制地带,能出现在这里的人基本上都不是危险人物,且况,那三人很明显是青年,甚至有个看上去还是孩子,只是长得比较壮。现今萨科塔集体出现异常,与萨科塔位置对立的就是萨卡兹,肯定有人会趁机煽风点火,引诱一些思想不太坚定的人做些不好的事情,希望掀起一些浪潮,或者腥风血雨什么的。”
“不要用那么轻松的语气说那么可怕的事情啊。”史都华德叹气。“但你说得对,在罗德岛待了那么久,我们也早就知道种族之间的冲突不只是偏见造成的。”他沉默了一下,接着说:“拉特兰现在怎么样?”
“不太好。”安德切尔如实说道。“已经全方位封城了,但教宗阁下希望我带出一些信息,我之后会填写报告向博士汇报。”他的指节在衣摆上摩挲:“拉特兰会给出一个答案。”史都华德没有追问,只是无言地点点头。
“说起来,我也很好奇,罗德岛上许多萨科塔干员的瞄准能力或多或少都受到了这次变化的影响,但安德切尔你好像……不减反增?”安德切尔笑了:“哪有那么玄乎,我又不能吸收同族的瞄准能力,单纯是你太久没来看我的训练了吧,我一直有在进步。”沃尔珀耸耸肩:“我很希望你能一直保持下去,真的。”
安德切尔用带有安慰意味的陈述语气说:“你又在担心我了,史都华德。”
“放心吧,即使拉特兰的灯光彻底熄灭,更多令人诧异的真相被挖掘出来,萨科塔的命运流向混沌……也不会影响我的。光环歪了,准头可不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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